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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要起床的時候,馬上覺得有地震,整個房間都好像跟著我在旋轉一樣,
而且腦袋裡頭像有一群馬在賽跑,痛到要裂開,
喉嚨像種滿了玻璃,一吞口水簡直就要我上吊。
好樣的,這就是感冒了吧。
上次自從我跟他裸裎相見後,我家那女人就妄自下了我吃掉了他的定論。
其實這沒什麼不好,只是我怕他會覺得我是花癡,拼命往自己臉上貼金。
但可能就是那天我只穿條內褲跑來跑去太久了,
他們怎麼走的我也記不太得,反正就是我在這熱死的天氣得了重感冒。
我正無人問生死的躺在床上,然後自己拿冰毛巾幫自己敷額頭。
到了快中午時電話亮起了女人的來電號碼。
「嘿,我有給他你的電話喔。」
女人好像在麥當勞,因為聽得到店員問她要不要換大杯可樂。
「他跟我要嗎?」
「不,是我主動給他的,我很夠意思吧?
    他今天沒課說要去買衣服,我有叫他打給你,我說你天天都很閒,
    先這樣囉,我要買東西給我男人吃,不跟你聊了。」
我還沒把最後一個字聽完,電話就斷了。
我現在發燒快三十八度耶,天啊天啊。

我大約在床上幻想我在沙漠跳街舞跳了半小時後,電話又響了。
沒看過的號碼,「喂,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因為我還打算睡...」
「喂?你不方便嗎?」好熟悉的聲音,突然我有一種被電到的感覺。
「喔,沒有啊,我現在閒得跟什麼一樣,怎麼了?」
我掙扎爬起來,在衣櫥裡找著上個月吃剩的感冒藥,
要是他要來我家那房間還得打掃一下,一這麼想後,
我右肩夾著話筒急急忙忙的要把臉盆收起來。
「也沒什麼事啦,我只是想去五分埔逛逛,想問你要不要去?」
哦啊,臉盆翻了,水溼了一地。
「喔,真的嗎,我也想去。」我的右腳小腳趾踢到了桌腳。
「太好了,那你準備一下,我過一會去載你。」他很興奮的說著,就掛了電話。
也就是說我必須冒著高燒到三十八度差點昏倒的危險,還得去逛街買衣服?
我揉著腳趾,我不知道要哭還是要笑。

二十分鐘後他開著他的銀色vios停在我家門口,
我一坐進去就覺得整個車子在打轉,天啊。
頭髮一樣往上跑的他穿了件黑色polo衫,卡其色七分褲,和一雙馬汀鞋。
他跟我沒說什麼話就這樣上了高速公路,而我怕掃他的興,不敢睡覺,
但是睡意總會跟著感冒藥的藥效襲來,和你如果越是不想睡,反而越容易睡著。
但是我又沒什麼開口說話的興致,因為我連吞口水都不敢吞,
一吞我的喉嚨就像在被火烤一樣。
他很貼心的問我會不會熱,還轉冷氣口給我吹,怕我無聊,音樂還特別開大聲了些。
我一一笑笑謝謝他,但我真的是覺得冷的要死又吵得要命。
「你今天蠻安靜的。」他經過楊梅收費站時這麼說。
「是嗎?」我用一種像在做夢的聲音說「我只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用好像懂了似的表情點點頭,
他不知道我現在還能這樣坐在這已經用掉我半條命了嗎?

終於到了松山,我們開始進行採購,
他很熟似的帶著我穿過一堆小巷到了一家門口掛著科學小飛俠招牌的店,
裡面專門賣的都是很寬鬆的衣服跟褲子,他開始東挑西看,我也跟著他看。
他挑的衣服都像是跳街舞和玩滑板的人在穿的,
我很好奇的問他「你買這麼多啊?」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笑「我都習慣一次買完一季的衣服,你也快挑啊。」
我有點被鼓勵的感覺,也開始跟他挑起來,
「你也可以嘗試穿穿HIP-HOP的衣服,其實寬寬鬆鬆的穿起來還蠻舒服的。」他說。
「你很喜歡街舞囉。」我說。
「每個人都有喜歡的興趣,我只是運氣好,興趣跟工作能一起配合。」
他眼睛發亮的這麼說。
他看著我「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呢?」
「當然有啊。」我打算要是他問說喜歡什麼的話,
我就說是你,那就是多麼浪漫的告白。
「喔,真的啊,那不錯啊。」呃,他竟然不繼續問我。
也好,就先保持這樣吧,難得會有這麼感性的時刻也是挺不錯的。

花了四個小時,我們都買的心滿意足,不過他的體力還真好,
逛了四個小時都不喊累,我已經去掉快一條命了。
我們把東西都丟上車時,才發現他少拿一件衣服,他要我先把車開出去,
然後他跑回去拿,我們在公園那邊會合,這真是太棒的決定,
因為我已經覺得整個停車場都在搖了。
我先發動引擎,然後瞇著眼揉一下眼睛,
要命,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頭都快炸開了。
當車子開上地面時,我已經看到他站在公園的矮牆上對我揮手,
突然我眼前一黑,視線失焦,我想不行,說什麼也得撐下去,
我慢慢轉著方向盤朝他開去,同樣也笑著對他揮手,
誰知道我距離沒抓好,車身離矮牆太近,
我還在想這一定是我的幻覺,這不可能會發生,接著就聽到「嘰─嘎」的一聲。
漂亮的左車身上多了一條長長的刮痕。
他的眼睛瞪得好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他拼命道歉。
「沒關係,修一修就好了。」他的笑容帶著點抽搐,
「真的沒什麼。」還有點點惋惜。
「這修理費讓我出吧。」我很誠懇的說。
他笑著說「又沒多少錢,不用啦。」說完往我身上一拍。
「你身體怎麼這麼燙?」他驚訝的說。
「啊,」我思考能力突然停止運作,「我只是有點點感冒。」
「只是有點點感冒?」他重複我的話「怎麼會這麼燙?你有量體溫嗎?」
我說「出門前有量一下,三十七點八吧。」
「你有病啊,都快三十八度了還說要來台北?」他用很低的聲音說。
「因為,」我可憐的說「我不想掃你的興啊。」
他用一種像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你有去看醫生嗎?」他聲音更低沉了。
「有啊,我家對面就有一間藥局。」
他用頭撞一下方向盤,我因為腦子運轉能力越來越差,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醒來時,我躺在一張床上,天花板的花樣跟我家不一樣,
我有一分鐘的時間腦筋是亂七八糟的,眼睛一轉,他坐在我旁邊看書。
「你醒來啦,你睡了蠻久了。有沒有好一點?」
他發現我醒了,把書擱在一旁,幫我拿下頭上的毛巾。
我點頭,「這是哪?」我頭還是昏昏的,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我家。」他把毛巾泡到臉盆裡的冰水,扭乾,「來,你再躺一下。」
我乖乖的躺回床上,「現在幾點?」
「晚上快九點了。」他說
「你在車上睡著了,我扶著你去看醫生,你好像沒有知覺了一樣,
    我都快嚇死了,醫生說你只是太累了,幫你打一針就好了,你都不記得了嗎。」
「沒什麼印象。」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有去醫院的印象,不過矇矇矓朧的不太真實。
「會不會餓?」他說「我煮稀飯給你吃好不好?」
「吃不下,」我搖搖頭。「我好累。」
「那你先吃藥,再睡一下。」
他拿了包藥和一杯熱開水給我,我吃過了藥後,又沉沉的睡著了。

到了早上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載我回家,
我一直跟他道歉,他要我別放在心上。
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怎麼還好意思不放在心上呢?
第二天中午我帶了錢到他的舞蹈教室,打算還給他,
這次不費什麼工夫就上來了,因為不只那個山東阿伯警衛,
連附近的住戶、隔壁的歐巴桑都認識我了。
我一進舞蹈教室,所有的學生都認出我來,每個都跑來跟我打招呼。
最多的問候當然是「哇,你還活著啊?」
我用我最親切的態度問他們:「你們老師人呢?」
在休息室,他們這麼回答我。
我敲敲門,「門沒鎖。」他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一打開門就看到打著赤膊的他,他好像有點嚇到我會來找他。
「抱歉,有點熱,我正在擦汗。」他抓抓頭。
「沒關係啦,」你脫褲子也可以,不過這種話我當然不會說,
「我是來拿錢給你的。」
「幹嘛這樣,我不是說不用了嗎?」他皺眉頭。
「不行啦,我把你車子刮傷,又還讓你送我到醫院,還照顧我一晚,所以...」
我走近他「至少讓我陪你個修理費吧?」
「幹嘛這麼見外,真的沒關係啦。」他向後退一步。
「不不不,你一定要收下。」我又往前走一步。
他們教室的地板很滑,走路都會有嘰嘰的聲音,
而他把他汗濕的髒衣服丟在地上,我因為一直看著他說話,
所以沒注意到地上的衣服,我今天穿的是很一般很沒有辦法止滑的休閒鞋。
就是有太多有構成一個人滑倒的理由了,
我大力的往前一踩,踩到他的衣服,就這麼滑倒了。
人在發生意外的時候真的腦子會一片空白,
然後所有景物會變成慢動作,像錄影帶慢轉一樣。
「痛。」很倒楣的他,被我壓在下面,也就是說我撲倒在他身上,
他的後腦撞到地板,我的額頭頂到他下巴。
「老師,我下午可能要請假喔。」
好死不死一個女孩子門也沒敲的就衝進來,看到我跟他抱著躺在地上。
「呀──!老師跟那個蜘蛛人脫光光抱在一起啦!」
更恐怖的是他叫所有人都跑過來看。
全部的學生立刻擠在門口看著我跟他躺在地板上,
卻沒有一個人想拉我們起來,我真的頓時了解什麼叫驚嚇過度而動彈不得,
因為我就是這個情形。
他無力的伸起左手,然後用左手掌包住臉,呵呵呵苦笑起來。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蜘蛛人是在說我嗎?我已經有了綽號了是嗎?
要跟一群喜歡八卦別人事情的小鬼頭們解釋一切,
通常是一件徒勞無功的事,沒錯,我今天學到了這些,
連爆米花跟他們起鬨的能力和速度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遠。

所以我在想經過了這一次之後我跟他可能徹底無緣了吧,因為在那樣的情形下。
晚上我準備要睡覺時,電話響了,我急急的跑去接,結果是那女人。
「喂,有事嗎?」我沒好氣的說。
「當然有啊。」女人沒發現我的不愉快,她說,「想不想去跳舞呀?」
「喔,」我倒回床上,跳舞,真無力。「沒什麼興趣。」
「真的是這樣嗎?」她又用那種你不去會後悔的口氣說,
「是去好地『方』喔。」
我嘆了口氣,我想我又輸了「我跟妳嗎?」
「來了你就知道啦,十分鐘後在門口等我。」

十分鐘後那台銀色vios停在我家門口,女人跟他坐在車上,
很開心的跟我招手,車身上那條漂亮的刮痕已經修好了。
他的頭髮和鬍子一樣都沒什麼改變,穿著深藍色的工作服和刷白的牛仔褲,
工作服的第二顆鈕釦掛著一副BOSS的太陽眼鏡。
「走囉,好地『方』在等著我們囉。」她指指前座,要我坐他旁邊。
「上次真抱歉。」我坐進去時小聲跟他說。
「那個啊,別在意,沒什麼,真的。」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間舞廳到了週末都是大排長龍,雖然很早到了但是還是排到轉角,
我跟他還有女人排著隊聊天。
不知為什麼覺得好像有種被偷窺的感覺。
進了裡面後依然人山人海,擠得連站的位置都快沒了,
女人用著她的人脈為我們找到位置,幾個都是妹妹,
一下子就混熟了,然後我們好不容易擠到舞池中間跳舞。
「你在裝閉俗啊!」女人對我大聲喊。
「妳又在耍風騷給誰看!」我也對她吼。
他看著我跟女人拌嘴,在旁邊笑。
「你秀一段街舞來看吧!」我對他喊。
「人太多,沒辦法跳!」他喊。「而且看我跳要付錢喔!」
他還是第一次跟我開玩笑。
這群妹妹們也很high,跟著我們一起搞笑尖叫,而且一個比一個還會扭。
跳了不知道多久,人沒有變少,反而一直增多,
他跳到出汗,脫下工作服,只剩一件黑色背心。
到DJ放連續舞曲時,他突然臉色變差,對我說,
「我去休息一下。」很低的聲音。
我沒想什麼「要陪你去嗎?」
他搖搖頭。
我感覺到有一股眼神跟著他而移動。

過沒多久,女人說「好像有問題。」她指指我們座位的地方。
他坐在椅子上,在他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男子。
我跟女人擠過人群,繞到他們附近偷聽他們說話。
他臉色很陰沉,沒有說話,也沒發現我們,看著那個男人,
我們只聽得到高個子的男生說話。

「你怎麼會在這。」
「跳舞。」他說。
「不要這麼冷淡嘛,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他不說話。
「我知道偷吃是不對,但是我覺得就像我跟你說的嘛,
    我們還年輕,還沒這麼快就要定下來吧,真的你不用想太多,
    事情沒這麼嚴重,你幹嘛要想這麼多呢?
 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想法就是這麼固執,
 我雖然跟別人什麼的,但是我想你也知道,我真的最重視的人還是你啊,
 你就這樣說分,有沒有考慮的我的感受,你電話也換住址也改,
    你是要怎麼做才高興?你都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嗎?」
「你偷吃,就有顧慮我的感受嗎。」他瞪著那男生。
「你終於肯跟我說話啦。」那男人笑笑「以前的事就算了吧,我們重新再來吧。」
「我已經沒辦法忍受你了。」他慢慢的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嘴硬呢?我已經跟你低頭了不是嗎?」那男人說
「還是說你已經有了新對象?就我了解的你,不可能的啦,
 你除了工作以外,還有什麼機會能認識別人呢?」
那男人摸著他的臉「我們重新開始嘛,我知道你只是拉不下臉罷了。」
他不說話瞪著那男人。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在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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