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還在，沒有醒】

南大路上的出租公寓，如果你仔細看，
在麥當勞附近，有一棟很詭異的建築。
為什麼詭異，因為窗邊有二個人在跳著很奇怪的舞，
在一到傍晚的時候。
我跟小樂站在窗邊，他拉起窗簾，把腿高舉過腳搭在窗台上。
「你看，」小樂拉起褲管說：「你不覺得我的腿比小S還美嗎？」
「是是是，」我大力的吸一口煙，「各大名模看到你都慚愧。」
「這還用得著你提醒嗎？」小樂眨眨眼，很得意的笑。
他開始模仿起布蘭妮，
拿著掃把站在床上唱著TOXIC，要我在旁邊伴奏。
我拿著他書桌底下的鈴鼓為他打拍子。
哇喔，他連這東西都有。
他住那邊的時候，我們常混在一起。
他很情緒化，雖然是這樣，但是他也不會去傷害或妨害到誰之類的。
就是說，他習慣把很多事情都藏起來，藏得很好，完全不留破綻。
小樂家裡很多古怪的東西，例如說小可愛、假髮、像檳榔西施的衣服、水手服，等等之類的東西。
他住關西，因為讀書的原故搬來新竹，
也許是因為之前住在家管得很嚴，所以一到外面就立刻放縱了起來。
我第一次到他家玩時，他穿著賽車女郎服來為我開門。
「哈囉~帥哥。」他的皮膚白白嫩嫩，眼睛大又圓，
不說話還真的像個漂亮女生，不過他是誇不得的
「有沒有比珍妮佛洛佩茲美？」
「呃，你敢穿這樣出去嗎？」
「哦？你當我不敢嗎，笑話，不過你要等我化妝。」
我有點後悔說那些話，不過又有點好奇與期待。
也許我也有點這種傾向，是嗎？
結果他戴上假髮，換了一套旗袍跟我出門買便當，
還特意逛到師範大學去買滷味
「你一定超有面子，這麼美的辣妹陪你出門。」他呵呵呵的笑。
雖然是很有趣沒錯，但是我很不希望遇到認識的人。
有個朋友發現了他的長處，請他到檳榔攤代班，
小樂還真的跑去代了半天的班。
為什麼只有半天呢，
「因為我還是要矜持一下，女人怎麼可以隨便拋頭露面呢？」
我們去逛街的時候，他一定會唱他的主題歌。
一邊扭臀部，一邊搖晃他的腰。「我腰怎麼會怎麼細，夭壽。」
然後點點他的腳。
「噠啦，噠啦，噠噠噠啦，愛要坦蕩蕩，我們一起來放蕩，
　姊姊妹妹們，我們去釣男人吧。」
他說：「叫我蕭婆，你們這些騷貨。」
小樂喜歡看朋友快快樂樂的，他自己也這麼說。
我們一起吃飯或什麼，他常搶著付錢。
他身上也一直透露著一種貴氣，
就是很有錢的感覺，賣東西都是不殺價的。
沒看過他打工，他卻一直不缺錢。
聽說，他有很多零用錢。
有次我們去上網，小樂突然說，你想唱歌嗎。
我說沒錢，他說不要緊，他想辦法。
上網大概十分鐘後他便說去見網友，一會兒回來。
一小時後，他回來了，拉著我去唱歌，說要請客。
我不知道他這一小時跑去哪裡。
我看過他手機的電話簿，除了我們幾個認識的朋友的名字，
其他的全用號碼來代替。
他的電話響起，他每次都躲起來聽，
有時候會說有急事，就這樣突然走掉。
我一直沒有去想，或有問的慾望，關於他的私事。
有天半夜，我接到小樂的電話，
他說他在警察局，希望我能來載他回家。
聽警察與他談話的內容，我聽到了援助交際四個字。
我站在門口抽煙，小樂站在我旁邊，一個穿西裝的中年大叔，
跟警察在說話，說得很小聲，很久，他好像是來帶小樂走的。
小樂對我說：
「抱歉，這麼晚還把你找來，
　因為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有點靦腆的笑著。
我覺得這個才是他真正的笑容。
半夜的牛埔路口，車很少，那位中年大叔好像說完話了，
他要我跟小樂等著，他去開車。
他帶我們到一間二十四小時的餐廳吃東西。
他很和氣的對我和小樂說：
「喜歡什麼自己點，叔叔請你們吃東西。」
小樂一直低著頭吃東西，叔叔看著小樂
「這麼瘦，多吃點，少熬夜。」
反而叔叔一直跟我在聊天，小樂一直吃東西，不怎麼說話。
叔叔買完單後就載小樂回去了，小樂的臉一直很沉，
叔叔跟我道別，小樂靜靜的看著我「今天謝謝你。」
從那天開始我才知道為什麼小樂不工作卻有收入，但是。
我也覺得那是跟我很遙遠的世界。
就是說，好像社會案件的事，發生在自己身邊，非常不可思議。
後來過了沒多久，小樂再跟我見面的時候，
我在他家發現了一堆瓶瓶罐罐。
我問他這是什麼，他只說是維他命之類的。
我印象中他不像是會吃這些東西的人。
又過幾天，我接到他的電話。
「嗨~發情的母狗，你這蕩婦，想不想去跳舞啊？賤貨？」
進去跳沒多久，他突然不舒服，他說很累，很想吐，
於是我先載他回家，到他家後，他要我留下來陪他。
我說：「你的氣色看來很差。」我只是無心說說。
他突然反應很大，緊張的問我會嗎有嗎，
我說，我只是說說，別緊張。
他有點不高興的罵我。
我說，夠了，你該吃藥了。我一樣只是無心說說。
就，他突然就不說話了，沉默一下，
他要我幫他拿藥，我放在左邊倒數第一個抽屜。他指給我看。
小樂吃了藥後，用軟軟的聲音說：
「如果有天你知道你快死了，你會怎麼辦？」
我很單純的說，享受現在。
他說，「我怕你們知道我快死了後，全部都跑光了。」
他頭往後靠，抵著牆：「我怕我會這樣。」
為什麼他會這樣想，我想我知道原因。
我跟他都沒有說，我跟他都知道我們想說的話。
我握著他的手，說：「不管發生什麼事，大家都是朋友。」
小樂說：「最好是，即使你知道了我的全部的事情也是嗎？」
我用力的點頭。
你不可以騙我。
我更用力的點頭。
「唉」小樂放鬆了一番，吐了一口很長的氣，
「我比誰都還不喜歡寂寞，
　但為什麼寂寞它總是到最後還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呢？」
他幽幽的說。
小樂閉上眼睛。
我等他說完話，一直等，他的過去的故事現在的感受和未來的夢想。
你還敢跟我做朋友嗎？我當然敢跟你做朋友。
即使我是這樣的人？即使你是這樣的人。
他張開眼睛。
「謝謝你，我會努力活下去的，為了，我自己。」他堅定的說。
小樂斜著頭。「我是......」
我是？
我是。




And then...